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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開誠布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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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看到他這樣的表情, 這些天的辛苦隱瞞都值了。誰讓他相信荔兒的話, 不問清楚就斷定她不想要孩子的。幸好這幾天虧得他胡思亂想, 以為她恰逢月事連碰都不碰她, 否則恐怕早就露餡了。

他裂變的表情快速收攏,眉宇間全是不可思議,“怎麽會?”

“怎麽不會?就憑那山梨花罐子裏的浣花草?”

他看著她,目光錯愕。

死男人, 傻眼了吧。

她直視著他, 又道:“你不會以為那罐子裏的浣花草是我自己放的吧?讓我來猜猜你是聽誰說的。你突然把荔兒送出侯府, 說明此事與她有關。她不會親自告訴你, 而是借了別人的口。那個人要是我猜得不錯, 是海媽媽。海媽媽對你忠心耿耿,聽說這樣的事情必會告訴你。你肯定不會全信她的話,但會查證。你從山梨花中的浣花草斷定我確實不想生孩子, 又不敢親口問我,所以就自己憋著,對不對?”

與事實半分不差。

從他的表情,她就知道自己猜得差不多。說實話, 她以為他們之間雖然達不到愛到你死我活的地步, 但至少算得上是感情堅定。這樣的事情, 他就一個人憋著不問,在心裏煮餃子似的不停懷疑著,很是讓她失望。

“你為什麽不問我?你要是問了我,是不是就沒有這樣的誤會?你也不想想我這個最好口舌之欲的人怎麽會糟蹋好東西, 我費盡心力做出來的東西,怎麽會讓浣花草敗了山梨花原有的香氣。再說了,就憑那一點點份量就想避孕簡直是可笑。尋常的避子湯,一碗都不知要用去多浣花草煎熬。我若真不想要孩子,自會讓人把避子方做成藥丸吞服,哪裏會讓別人察覺出來。”

他看著她,在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到自己。她的眼神是那般的靈動,在這雙眸子中似乎世間的一切汙穢都無所遁形。

她說得沒錯,以她的聰惠如果真不想要孩子,肯定不會用這樣的法子。但是即便這樣想過,他還是不敢問。所謂情怯,大抵就是如此。

“這事是我欠妥。”

認錯的態度倒是不錯,她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他一般計較。只不過她一懷孕,有些問題便不得不提。

既然說到溝通的重要性,眼下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擺在眼前。大戶人家的主母懷孕後,大多會挑選出自己信得過的丫頭開臉給丈夫做姨娘通房。她倒是不擔心他是個出爾反爾的人,只是擔心有些吃飽撐著的人,比如似柳月華那樣的人起了心思,非要給他塞女人。

“大夫說,這女子有了身孕心情一定要好,否則很容易把郁氣傳給胎兒。我前幾天進宮,東宮的柳側妃還想給你塞人,我心裏很是不舒服。荔兒的事情先不管,等慶洲那邊查明真相後再處理,其它的你自己看著辦。我相信你說的話,你說過我們之間不會有第三個人,這一點我深信不疑。但我怕你推不開別人的面子,把人帶進府來。就算你不會碰她們,我心裏也不會痛快,我就是一個嫉妒心很強的人,在這種事情上容不得半粒沙子。”

“這事你放心,府裏不會出現那樣的人。”

“我信你。這種事情還得你情我願,你若心甘情願,我必誠心待你。倘若有一天你覺得天下還有好顏色,你心中有了另外的歡喜,我也不會勉強於你。好聚好散的道理我懂,如果真有那一天還望你準我帶著孩子大歸。”

他臉一沈,望著她,“不會有那一天。”

還想帶著孩子大歸,想都別想,他絕對不會允許有那樣的事情發生。

這一次倒是溝通到位,明語想以後但凡是還有其它的事情,她也不會藏在心裏。面子哪有裏子最要,裏子過得舒服才是真舒服。

至於海媽媽,對他忠心是毋庸置疑的。可後院是她的天下,這樣的事情海媽媽第一時間去告訴他而不是來問自己,讓她有些不喜。再者她知道海媽媽和荔兒關系極好,將荔兒視為親女。人的心一旦偏了,很難糾正過來。

“海媽媽年紀大了,這些年在侯府兢兢業業忠心耿耿,該退下來榮養了。”

“此事我會處理。”

“好。”

銀杏和侯府外院的一個管事好事將近,成婚後就可以升為掌事媽媽,正好管理後廚那一塊。金秋和微草的婚事也在尋摸著,等這幾人成了親,她還有大用。萱蘭年紀小,還可以留兩年,小喜小福也該提上來,再提兩三個小丫頭上來,不忝院裏就可以換代了。

她是後院主母,又是一人獨大,後院裏的人必須全部都是她的人。

開誠布公之後,夫妻二人又恢覆成以往的模樣。但始終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,因為他們將為人父母,無形之中有了血緣的羈絆。

季元欻面上不顯,實則從他盯著她的目光中能看出來他的緊張。她動作幅度大一些的時候,他似乎想說什麽,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讓她暗暗發笑。

等她說要吃東西的時候,他立馬起身。可能是發覺自己有些同手同腳,便把手背在身後,看似平靜地出去。她聽到外間金秋低低的驚呼,好像是他過門檻時差點絆到,不由得笑出聲來。

男人哪,你也有今天。

銀杏記下大夫說過的那些禁忌,他反覆看過,認認真真將每個字記在心裏。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笑不出來,因為他在吃食上面盯得太緊。

“這個不能吃,性涼。”

“這個不能吃,易燥。”

性涼的不能吃,易燥的不能吃,花茶不能喝,全改成紅棗枸杞茶。點心不能吃蓮蓉,海鮮大多不肯讓她吃。如此過了兩天,她臉色就有些難看,覺得他太過小心謹慎,甚至有些矯枉過正。

他對此視而不見,鐵了心堅持自己的做法。

明語對金秋等人抱怨著,反而引來她們的勸說。她們一個個都和季元欻統一戰線,認為此事再小心都不為過。

懷孕初期不公開,連國公府那邊都沒派人送信。等到胎相穩了,錦城公主來看她時,她才說了自己有孕一事,順便抱怨了季元欻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。

錦城公主歡喜之餘,也認為季元欻做得沒錯,小心一點不為過。

“娘,你到底和誰是一邊的?”

“我當然是和我外孫一邊的。”

錦城公主此次來,帶了水哥兒。水哥兒一聽外孫二字,眼睛骨碌碌地望向明語。把手中的點心往嘴裏一塞,邁著小腿“噔噔”地跑到明語的身邊。

“姐姐,要有小外甥陪水哥兒玩了嗎?”

明語用帕子替他擦著嘴角的點心屑子,摸摸他的小臉蛋,“對呀,水哥兒是不是連禮物都準備好了?”

“嗯,嗯,姐姐,我都準備好了。他在哪裏?姐姐你趕快讓他出來吧,我現在就和他一起玩。”

她有些哭笑不得,現在去哪裏把人叫出來陪他玩。

錦城公主笑著把兒子拉到身邊,“水哥兒,小外甥在姐姐的肚子裏,還要好幾個月才能出來和你見面。”

水哥兒一聽,驚恐地看著明語,然後哇地一聲哭出來,“姐姐壞,姐姐壞…姐姐把小外甥吃進肚子裏了…”

“姐姐沒有把小外甥吃掉,他本來就是在姐姐肚子裏的。就像水哥兒一樣,水哥兒以前就是在娘肚子裏長大的。”

“…咦,真的嗎?”

水哥兒止住了哭聲,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母親,又看看自己的姐姐。他也是在娘的肚子裏長大的,那他是怎麽進去的,又是怎麽出來的?

這麽大的孩子,對於自己的來歷很是好奇,這兩個問題一問出來,錦城公主立馬羞紅了臉。明語倒是沒有紅臉,就是覺得不太好回答。

水哥兒還在問,一副不得到答案不會甘休的樣子。錦城公主用眼神向明語求救,希望明語能把兒子哄住。

明語想了想,朝水哥兒勾手,水哥兒屁顛顛地跑到她身邊。

“水哥兒,你是怎麽到娘的肚子裏的呢?那是因為啊有個叫送子觀音的神仙,她會給每對成了親的夫妻送孩子,你就是她送給娘當兒子的。”

“那我在肚子裏面吃什麽?”

水哥兒是個吃貨。

“那個…娘的肚子裏面,有一個小房子,你就住在那個房子裏。然後娘吃進肚子裏的東西,你都可以吃。”

“姐姐騙人!”

“姐姐哪裏騙人了?”

水哥兒氣呼呼地跑到錦城公主的身邊,仰著小臉,“娘,姐姐騙人的。吃進肚子裏的東西會變成粑粑,粑粑是不能吃的。”

錦城公主尷尬不已,用眼神示意明語趕緊解釋。

明語有些無奈,“水哥兒,你吃的是還沒有變成粑粑的東西。”

這不解釋還好,一解釋水哥兒也不知想到了什麽,“哇”一聲哭出來,一邊哭一邊說自己不要吃會變成粑粑的東西。

明語費了好大一通唇舌才把他勉強哄好,錦城公主帶他離開時,他還一再叮囑明語不要給小外甥吃快變成粑粑的東西,弄得明語哭笑不得。

她在心裏告訴自己,得想個好的說法,萬一以後她的孩子也問同樣的問題,她總不能像今天一樣失策。
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,等到三個月坐穩胎後,她懷孕的事情才對外公布。期間楚晴娟出嫁,她和季元欻回過一趟國公府後,就再也沒有出過門。

自從太子冊立後,朝野上下看著一派風平浪靜。隨著她懷孕的事情傳出去,倒是讓有些人動了心思。

她聽著外面的那些傳言,很是有些無語。她就不明白了,為什麽那些人會盯著別人府上的後院。她不大度,不主動給丈夫納妾礙著誰了,至於這般傳她善妒嘛。

季元欻回來後,她便說起了這事。

“你說有些人是不是吃飽了撐得慌,我們侯府有沒有妾室關他們什麽事?一個個閑吃蘿蔔淡操心,居然還管起你納不納妾,他們以為自己是誰。”

她的肚子還沒怎麽顯懷,但身形和走路的姿勢多少能看出一些來。加上她故意扶著腰,便顯出幾分孕相。

許是懷孕的緣故,她的脾氣外露了不少。

他眼眸微沈,道:“今日下朝之後,太子叫住了我。”

“他找你做什麽?”

明語很是不喜歡太子那個人,他叫住季元欻肯定沒什麽好事。果然季元欻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想法,太子竟然要送兩個女人到侯府。

“你…你拒絕了?”

季元欻定是拒絕了的,因為她並沒有看到什麽女人。

太子叫住他時,百官剛退朝。他和太子一向不親近,如果私下說此事,太子認定他會拒絕。所以當著眾人的面叫住他,並且提議要送兩個美人給他,就是料準他不會不給面子,一定會把人收下。

誰知他不僅拒絕,當著眾人的面還表示並非的妻子善妒,而是他無納妾之心。

當時,太子的臉色都變了。

他知道此舉無疑在打太子的臉,太子是一國儲君,得罪太子就是得罪將來的皇帝。同僚們看他的眼神很是不解,不過兩個美人收下便是,至於收回去後晾著還是讓人看著或是受用,那都是自己的事,何必如此掃太子的臉面。

唯有楚夜行很是欣慰,和他一起出宮門時難得誇了幾句。

明語覺得太子行事真不咋地,一國儲君吃相這麽難看,想拉攏朝臣往臣子後院塞眼線,也不至於這麽蠢吧。

“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,前些日子柳側妃才想把庶堂妹塞給你,現在太子又想給你塞兩個美人,這對男女一天天的吃飽了沒事幹,凈盯著我們侯府的後院。一國太子如此上不了臺面,我看他這太子之位坐不長。”

陛下又不蠢,且兒子也不只這一個。既然無嫡,不是還可以立賢嘛。她就不信,陛下會眼睜睜把江山交給這樣一個兒子。

“你今天表現得很好,我決定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。”

她話一出口,便被他制止住。她現在身子不同以往,哪裏能讓她親自下廚。她覺得此事值得嘉獎,非要去做飯。

最後他無奈同意,破天荒的在她的指導下做了幾個菜。府裏的下人低聲傳著侯爺親自下廚的事,齊齊在心裏更加肯定夫人在侯爺心中的地位。

有明語從旁指導,菜的味道自然差不了。這也是明語第一次吃他做的飯,別提有多高興。夫妻二人吃飯的時候,東宮那裏因為這件事情翻了天。翻天的是太子,他沒想到季元欻那麽不給他臉面,當著眾臣的面讓他下不來臺。

他剛從陛下的禦書房出來,想到陛下那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,他的臉陰沈得嚇人。好一個季元欻,好一個武安侯府,他就不信沒機會治一個臣子。

“殿下,柳側妃娘娘求見。”

“不見!”

他此時心情壞到極致,壓根不想看到姓柳的人。別以為他不知道,柳家故意舍出這塊肉來吊著他,偏偏又沒個準話,還不是在觀望。這肉吃得人塞牙又堵心,要不是她姓柳,他才懶得多看一眼。

憋了一肚子的火,還是身邊的太監有眼色,說是東宮新進的美人他還未見過,何不去看一看。他冷哼一聲,憋著火去了那美人的住處。

一見之下,頗有些意外。那美人長得桃桃夭夭很是嫵媚,眉宇之間的模樣居然有一兩分似季侯的夫人。當下宿在那美人處,顛鸞倒鳳自是不提。

柳月華求見無果,又聽說太子不見她反而去臨幸一個美人,心裏又氣又嫉。原本想在太子面前再上上眼藥,沒想到太子竟然不見她。楚明語怎麽事事都比她強,她心裏的嫉恨像千萬只螞蟻在咬,又癢又痛。

同樣的命運,為什麽楚明語卻處處有人相護。

嫉妒的火燒了一夜,天明時她眼下的青影深重。讓宮人給她敷了厚重的粉,勉強蓋住後去給柳皇後請安。

在柳皇後這裏,她是宮中獨一份。

“姑祖母,月華實在是想不明白,明妹妹怎會如此糊塗?季侯爺礙於當年君家的恩情娶了她,她挾著這份恩情竟然不許季侯爺納妾。自古以來,哪有男子不納妾的,更何況是像季侯爺這樣的男人?她如今懷有身孕,又不能侍候人,合該擡一房妾室分擔一二。太子殿下一片好心,不忍她被人傳成善妒之人,誰知季侯爺太過重情重義,當下就駁了殿下的好意。月華瞧著真替殿下委屈,也為明妹妹著急。”

柳皇後眼皮子不擡,小口小口地用著燕窩粥。

太子欲送宮女給武安侯被拒一事,她早就聽說了,她還知道陛下很是生氣,狠狠訓斥過太子殿下。身為東宮太子,禮賢下士以德服人才是正途,沒聽說哪個太子急吼吼給臣下的後院塞人的。

太子此舉,實在是欠妥。

她用了小半碗,接過宮人遞過來的帕子細細擦拭唇角,“依你之見,這事該當如何?”

“姑祖母,月華哪有什麽意見,就是為明妹妹著急。她本就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,為人極是喜靜,怕是不太在意外面的傳言,由著人說三道四。可如今她是侯夫人,一言一行不光是她自己的體面,還是楚國公府的體面。月華不想別人誤解她,以為她是一個極其不容人又極為妒嫉心強的女子。女子一旦有善妒之名,只怕很難扭轉,一生都會受人詬病。”

“本宮聽說武安侯當眾說是自己不想納妾,如何能扯得上他的夫人。總不能男人不想納妾,女人還得上趕著討人嫌,非要給丈夫屋子裏塞人吧。”

這話說得沒錯,也正是柳月華心裏不舒服的地方。

憑什麽楚明語不僅嫁得好,而且男人還不願意納妾。而她自己不僅是妾,還得忍受東宮不停地添新人。

“姑祖母,話雖如此,可世俗成見何等傷人,您總不願她被流言所傷吧。您是一國之母,您的話她一定會聽的,您何不召她進宮勸說一二,也省得別人再說她的不是。”

柳皇後原來淡淡的眼神徒然淩厲起來,她要如何行事,難道還得聽從別人的安排。這個侄孫女莫不是以為柳家真的把寶都押在一個出嫁女的身上。真當她聽不出來意思,不就是因為太子昨天落得沒臉,給太子找場子來了。

可真是好哇。

如果柳家真把希望都寄托在這個出嫁女的身上,到最後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,什麽好處都落不下。

柳月華被她淩厲的眼神嚇到,連忙解釋,“姑祖母,月華就是一時情急…畢竟明妹妹是月華最交好的閨友,月華實在不忍心看到她被人說三道四…”

“好了,她的事還用不著你來操心。她有丈夫,還有父母,哪裏輪得到外人操心這些。”

“是,姑祖母。”

柳月華在柳皇後這裏吃了鱉,心裏的嫉恨不僅沒消,反而是越發的旺盛。連姑祖母都護著楚明語,為了楚明語都能下她這個親侄孫女的臉面。

老天爺為什麽如此不公?

陰著一張臉回到東宮,恰好碰到那美人從太子妃的宮殿出來。等她瞧清那美人的臉時,恨不得當下把這張臉撓花,心裏越發的嫉恨。

長得也太勾人,怪不得太子昨夜要了三回水。

“站住!”

“妾給側妃娘娘請安。”

柳月華陰狠地盯著她的臉,看了好半天,突然笑起來,“這位妹妹是新來的吧,不知姓什麽叫什麽名,家鄉在何處?”

那美人先是嚇了一跳,後來聽她言語甚是親熱頗有些受寵若驚,心道人人都說柳側妃和善,果真是不假的。比起病怏怏的太子妃和兇巴巴的楚側妃,這位柳側妃就像自家姐姐一樣親切。她戰戰兢兢地回答自己的來歷,說自己姓萬名寒煙,就是京城人氏。

“我一見你就歡喜得很,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似的。”

“妾出身低微,側妃娘娘定是沒有見過的…”

“哦,也是,我和你怎麽可能認識的。倒是你這長相,有那麽一兩分像我認識的人。等等,你方才說你姓萬,還是京城人氏?”

萬美人垂首道:“正是,妾的父親原是萬都尉。”

柳月華眸光微閃,“原來是萬駙馬的女兒,怪不得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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